2012年4月12日 星期四

影評 心靈捕手


標籤的力量--善良的威爾?失敗的威爾?

首先,先從這部電影的名稱說起。Good Will Hunting可以翻成「狩獵善意(或是心靈捕手)」或是「善良的Will Hunting」,前者很容易體會,因為我們確實可以看到威爾不停尋覓善意、追求一個溫暖而包容的避風港。然而,後者就讓人有一點不解了,假如現在有個觀眾沒有接觸任何預告片或他人的劇情透漏,只知道片名和電影海報畫面,那他在看電影前半部時一定覺得這個片名下錯了!威爾頂多算是Smart,或是因為他的天才而稱為Great,卻不會和good有關。當然,這個觀眾也會因為想要合理化這個電影名稱,從一開始努力找出威爾善良的地方,或是在電影後半段產生「對嘛!威爾果然是善良的!我沒猜錯。」的想法。


從這裡可以看出電影和現實人生中的不同。現實生活中,威爾這樣的人被貼上的標籤必然與good無關,我們不會認為他們本質善良,也不會試著找出他們善良或脆弱的一面,適時的給予協助和引導;甚至,因為我們並非置身事外的看著螢幕,而是會和這樣的人面對面互動,也就很難「無條件」接納包容他的這些行為。就算真的有人想幫助他,則可能會和藍伯一樣,認為他需要接受治療、回到「正規」生活,才不會「糟蹋」難得的天賦,變成一個「失敗」的人,這樣的想法雖然立意良善,顯露出的卻是對他的偏見,有時反而會激起自尊和防衛心,產生反效果。

失敗與完美--追求人際關係中的完美形象

在每個人的心中,對「失敗」和「完美」的定義必然不同。對於藍伯而言,能獲得學術威望、對學術領域有所貢獻和成就是最「完美」的事情,除了因為他從小到大就是這樣的教育環境外,也因為他沒有其他煩惱或是困境要解決,所以很自然的認定所有人都應該這樣生活,而他享受的社會威望、物質待遇也足以證明這是一條最正確的路。

但對威爾而言,雖然他知道自己確實與眾不同,但這樣的天才卻只是讓他為朋友執言、替女朋友解決問題、攻擊心理醫生的利器,跟學術、社會貢獻等等無關,反而跟人際關係緊密相連。由此可見,他所追求的「完美」是人際關係上的「完美」,他害怕自己在重要的人眼中成為不完美的人、害怕再次被拒絕,因此他不輕易地打開心防,逃避建立關係後產生的羈絆。

逃避家庭關係--兒時創傷的痕跡

史凱蘭是個聰明、開朗的女孩,重要的是她看到威爾的聰明和幽默,而不會被社會標籤影響,她也輕易地接受了威爾的朋友(其實相當於親人),融入他們一起講黃色笑話[1],威爾深深地為她著迷,也一點一滴地對她打開自我[2]

她不避諱地談起自己父親早逝的背景,並對威爾的家庭感到好奇,因為她期待能參與更多威爾的生活,甚至是經營彼此的生活。然而,這正是威爾最不敢公開的心靈角落,一方面他不願提起過去來破壞自己的完美形象,另一方面,他對幼時家庭關係抱有負面印象,他害怕是自己的錯導致幼時受虐,因此在不確定自己有沒有能力給史凱蘭幸福的人生和完好的家庭時,威爾不願做出承諾。

自行脫困--故作堅強下的脆弱

威爾靠著知識的力量和朋友的扶助一步步走出兒時創傷。面對兒時欺負他的人,他有體力和朋友可以報仇;面對高學歷、高財經背景、高社會地位者,他可以引經據典、精密分析,輕易論證出對方所信仰的生存價值徹底錯誤;他重新建構起自己的生存價值,也有了自己的生活圈,這是他靠自己一手創出的新世界,他也極力捍衛自己的新生活。

但是,不管現在的自己多麼堅強有力,威爾都不可能再次經歷兒時家庭生活,他無法走回過去給兒時的自己力量,讓那個脆弱無助的自己走出來,即便他讀了再多心理學書籍或是傳記故事,也只能看到他人的案例、理論為自己提供一套理性的論述,使自己比較好受一些。因此,威爾展現的既堅強又敏感,他不願意使自己露出和兒時一樣的受害者形象,他相信自己現在的力量已足以脫離困境,不需要接受任何治療。

輔導療程--打開心房、真正成長

由於家庭背景和威爾相似[3],尚恩不受到社會標籤的影響,而以平等的態度對待他,雖然起初威爾不願配合[4],甚至試圖照以往所為以知識的力量來否定尚恩,但是尚恩仍然堅持著對威爾的持續陪伴,讓威爾知道,只要他想說,他就一定會認真地傾聽,同時也坦承分享自己經歷過的事情,兩人是互相信任和扶助的關係,向對方訴說自己的過去並不是示弱,而是分享和釐清思緒的方式。

我認為尚恩的兩個行為突破了威爾故作堅強的心房。其一為他們第二次面談時在戶外的談話,尚恩指出威爾只憑著書中理論就片面斷定他是怎麼樣的一個人(其實也就是在下標籤),然而每個人都是在經歷很多事、認識很多人、體驗很多不同生活後,才形塑出自己的樣貌,和書裡描述的不會全然相同[5],這使威爾以知識的力量建構出的堅定城牆開始有所動搖。

其二就是尚恩坦承自己兒時受虐的經驗後,跟威爾堅定而溫和的反覆說著「這不是你的錯」,最後給他一個像是朋友又像是父親般真誠、無條件接納關懷的擁抱,在一個曾經走過這段路而且受到他信任的人再三保證下,威爾才真正徹底接受並走出兒時陰影,也才有能力面對新的人生和未來方向。

在尚恩的療程過程進行時,威爾的愛情和友情提供他的力量也是使他產生自信的來源,這些愛是穩定而無條件的,不會因為他的作為或不作為而減少消失[6],才使他最後能打開心房,真正擁抱整個世界、迎向每段未知的人際關係。


[1] 當時威爾沉默不語,看似非常緊張的觀察史凱蘭是否能接受他的朋友。
[2] 像是帶她去看他小時候去看的賽狗。
[3] 同樣是出生於貧民窟,而且遭受家暴,然而卻能平靜地說起父親砌牆賺錢供他上學的事,可見他已然走出過往,只記得父親的好,不過尚恩仍未走出喪妻之痛。
[4] 不願有眼神的長時間接觸、不說話、以敵對的方式坐在尚恩的正前方。
[5] 像是書裡男女主角常有複雜的身家背景使他們度過了種種難關,在書裡他們往往會互相憐惜彼此曾經有的苦難,在現實中卻並非如此。
[6] 像是史凱蘭給他第二次機會,甚至連離開時還說「我愛你」,而他朋友也說最開心的事是希望他發揮能力追求自己的天空,而非留在他們身邊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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